余生不死心犹壮-花语溪

柳亚子，江苏吴江人，爱国民主人士，著名的诗人。原名慰高，号安如，铁甲小宝主角后改名弃疾，号亚子。早年积极参加旧民主主义革命，为南社创始人之一。抗战初期，隐唇在孤岛上海。一九四○年底离沪去香港，居九龙。“皖南事变”发生，亚子曾打电报给蒋介石，斥责他倒行逆施，破坏团结，破坏抗战，竟被国民党开除了党籍。太平洋战争爆发玉台碧，香港沦陷。一九四二年初化名脱险，在中共党组织的关怀和护送下，偕家人辗转经广东海丰、兴宁、曲江，于六月七日到达桂林。
到桂林后，先住在丽泽门外丽君路南一巷（现榕湖饭店后门）的一座木楼上，后
搬到丽君路二十三号，他把住所命名为“射日斋”，后又改名“羿楼”。他的女儿无
垢有一个儿子，也取名“光辽”，寓念念不忘抗日以至收复东北失地的意思。这些生活中的细节，也充分表达了老人的赤胆忠心，一片爱国热情。
亚子的晚年，几乎一心扑在南明史的著述上面，他曾搜集和掌握了南明的丰富史
料，是一位对南明颇有研究的专家。早在上海时，就与阿英一道搜集南明史料达二百余卷白珊珊，可惜的是当太平洋战争爆发后，他多年搜集到的珍贵资料，在战乱中却全部丢失在九龙了。他到达桂林后，曾追忆写成长篇《羿楼旧藏南明史料书目提要》发表在《文学创作》月刊上面，开列的书目达一百二十余种，都加了内容提要，虽不及旧藏的半数，但从这一大批书目，也可以看到亚子在南明史方面所下的工夫了。
亚子在桂期间，曾同明代靖江王的的后裔朱荫龙先生交往很密，一九四三年元月
两人曾合作草拟了《南明史编纂意见书》，发表在《大千》杂志的创刊号上。一九四四年，又与朱荫龙、宋云彬发起成立了“南明史料纂征社”，柳任社长。原计划在桂林着手编撰《南明纪年》、《南明纪事本末》及《南明史》三本书，可惜由于战局的影响，生活的动荡，资料的散失，使这个宏大的计划，未能预期完成。
亚子在桂两年，写了不少有关南明的文章，除《羿楼旧藏南明史料书目提要》之
外，又写了《还忆劫灰中的南明史料》、《续忆劫灰中的南明史料》、《关于大明英烈传》、《关于南明忠烈传》、《江左少年夏完淳》、《明季吴江民族英雄吴日生传》、《吴日生与翠湖曲》、《杂谈阿英先生的南明史剧》等，发表在《野草》、《文学创作》和《当代文艺》上面。除了著述，桂林各团体也先后请他作有关南明史的学术报告，在桂林文化城是颇有威望和影响的。
此外，他还写了《五十七岁自传》、《五十七年》、《杂谈历史剧》、《闲话南
宋》、《辛亥革命外史》、《辛亥革命引起的联想》、《我的儿童教育观》、《林庚白家传》、《怀念阿英先生》、《怀念志超女士》、《怀胡道静兄》、《弘一法师遗集序》、《海国英雄序》、《榕斋读诗：记》、《纪念诗人节》、《新诗与旧诗》、《诗人谈诗及诗人》、《介绍一位现代的女诗人》、《更生斋随笔》等论文、传记和散文。分别发表在《野草》、《大千》、《当代文艺》和《文学创作》等杂志上面。《五十七年》是亚子的自传，既写了他的生活鹅颈藤壶，也记述了中国社会，自一九四三年六月起在《文学创作》上面连载。后因脑病复发，曾一度中断，只写到二十岁时的生活为止。尽管全稿未完，但给后人留下了一部珍贵的史料。
亚子不仅是一位对南明史颇有研究的专家，而且是一位著名的诗人。他是中华全
国文艺界抗故协会桂林分会的理事，参加了许多文艺活动丰臣完子，除了南明史的著述之外川国演义，另一方面就是赋诗。他的诗在这个时期己可说是到了书家所谓“人书俱老”的境界，他在桂林留下的诗篇，目前尚能找到的约八十余首。还有一九四二年十月，与茅盾、熊佛西、叶仲寅、朱荫龙等游阳朔，后辑《桂游集》一卷，在送审中遭到书审处的扼杀，不及印行问世。至于寄赠文坛好友，散布于世间尚未刊布的想来还有不少。
一九四二年六月一天，亚子到桂不久，曾同田汉一道去访熊佛西，参观了熊佛西
的书斋，书画琳琅满目，亚子应熊佛西之命，共题两幅，其中一幅诗云：
万里投荒愁欲死，何期此日笑颜开。老熊有道故奇绝，入座豪宾尽俊才。
表达了诗人自香港脱险后，老友重逢的喜悦心情。亚子在桂，除了访友，也喜欢访寻史绩。桂休龙隐岩有一块《元佑党籍》碑，是南宋徽宗时期，蔡京为了排挤异己，把与自己政见不合或有私怨的人如司马光等贺太太的前夫，以及与司马光有关的人共三百零九名，一概斥为“元佑奸党”，开列名单，立碑州县。一天，亚子听说龙隐岩有《元佑党籍》碑，欲游未果，任明廷曾赋一律：
大书深刻排奸党，百口千声颂正人。斧君钺威宁足惧？江湖民气未长沦。丰碑待访惭缘浅纪春生，直道能留见性真。块垒填胸无一可，瓣香吾欲拜安民。
在当时，诗中的“奸党”很显然已经不是指的司马光，他的对立面也已不是原来的蔡京，而是指的消极抗日、积极反共的蒋介石，这是无可置疑的了。他对蒋介石的不满，从他一九四四年四月十二日写的一篇七古，也可以看得出来。诗的结尾义正词严的呵斥：
追原祸首属纤儿，撞坏家居摧户牖。痛定思痛今何时，忍见豺狼更咆吼？
一九四四年上半年，面对国民党在政治上经济上的黑暗腐朽和军事上的无能，亚
子曾在桂林师范学院作过一次公开演讲，题目叫做《我也来纠正一种思想》，慷慨激昂，淋漓尽致，对国民党顽固派的丑恶面目作了有力的揭露，以充分的史实与精辟的分析驳斥了当时重庆《中央日报》和《扫荡报》对郭沫若《甲申三百年祭》一文峋诬蔑，指出民族失败主义者不是郭沫若，而是丧权辱国的国民党顽固派。当时，亚子对郭老名著《甲申三百年祭》非常敬佩，读后，曾题诗：
陈迹煤山三百年，高文我佩鼎堂贤。吠尧桀犬浑多事，喘月吴星情花园牛苦问天。由检师心终覆国，自成失计遂捐燕。昌言张李如能拜，破虏恢辽指顾间。
一九四三年五月二十八日，亚子五十七寿辰，当时在桂的好友田汉、孟超、熊佛
西、叶仲寅、朱荫龙、端木蕻良、谢冰莹等十二人发起为柳祝寿。于嘉陵川菜馆举行茶会，到百余人天蛇九变。郭老远在重庆，提俞于五月十九日给亚子寄赠祝寿诗，对亚子寄予无限的崇敬。六月八日，亚子作了《次韵答沫若》，既对郭老寄予崇敬的深情，同时又直抒胸臆，倾诉了自己余生的壮心：
桓石椁干年朽，尼山木铎差长久。天生我才那便虚，文章勋业终须有。山东出相山西将，江左夷吾休怅望。五十七年万事非，余心不死心犹壮。蛎滩鳌背惯风波，岂独宗侯唤渡河高清女头吧？要作补天娲后石，肯同投杖邓林戈？九天阊阖排云开，士行折翼登三台。白日青天悬赤帜，西风落叶扫黄埃。九州极目还八陔，鲸波龙血玄黄杯。天下为公会有期，人头钦器倾新醅。郭生郭生歌莫哀，亡秦三户燃劫灰。无禄著书余事耳，燕然勒石亦豪哉。行看突骑苍头起卡姆依外传，左挈右提良有以。镣囊还矢告成功，丰沛歌风灌未止。肯信寒琼出幽草，北望桥陵佳气好。天台他日定相逢，君是星灵我房昂。
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八日，亚子五十八寿辰。桂林文化界共百余人，在社会服务
处礼堂为他举行了盛大的庆祝茶会，田汉同志主持并讲了话，还有金仲华、宋云彬、朱荫龙、千家驹、熊佛西、林砺儒、粱漱溟等先后发了言。认为先生具有“敢怒、敢骂、敢笑、敢哭”这一革命诗人的本色，因此，这次庆祝会，不是一般的庆祝会，而是以祝寿为名，让大家各致祝词，有的借古喻今，有的指桑骂槐，实际上成为一个在特定条件的一种斗争方式了。
自一九四三年下半年起，亚子脑病大作，身体经常不适依安吧，但仍奋力写作张睿恩，曾辑成
林庚白《丽白楼遗诗》，有《水上集》三卷，《吞日集》八卷，《角声集》四卷，《虎尾前集》一卷，《虎尾后集》一卷，共得诗一千八百余首，又《虎尾余生记》一卷，《丽白楼诗话》一卷，《今诗选》残稿一卷空中阻击，《更生集》一卷，力附录四种。一九四四年四月，又整理《丽白楼自选诗》一卷，是林庚白遗著中最精粹的，原拟交由开明书店印行，后因桂林大疏散，以致未能问世。
亚子在桂林，同郭老交往很密，除了诗歌方面的唱和往来之外，也还经常写信为
文。亚子当时整理南明史料，就经常与郭老通信商榷，还向郭老建议把南明中的民族英雄作题材，编成剧本，并曾寄去《江左少年夏完淳》等资料。同时郭老在重庆写《屈原》剧本的时候，亚子又将张焘朗著的《屈原之死》一书寄给参考，并附上诗句：
怀沙孤坟郁难平，干载犹传屈子名。猛忆嘉陵江上客，一编珍重慰幽情。
亚子在佳期间，除同郭老常有诗词唱和与书信往来外，同周恩来、董老、沈衡老
等也常有书信往来。这些来往书信，大部分都是通过柳无忌的手转递的，当时利用他在职务上的方便，避免了国民党特务从邮递方面的检扣别独自用餐。周恩来同志对柳亚子也非常关心，经常问及，一九四二年六月十四日，周恩来同志在写信给柳无忌的信中曾经说到这方面的情况：
承你多次来信，并赐读亚子先生来往信札，不胜心感。只缘环境不佳，未敢约先生来舍倾谈。曾烦郭先生代达书信，想邀鉴谅。亚子先生出险翻滚吧牛宝宝，欣然无量。其行止自以在桂林小住为宜。……生活之维持，凡吾后辈，责无旁贷，亦义所当然也。承嘱弟及必武同志题字，稍暇当应命，与柳先生书札届时亦当奉还也。专覆，即颂大安。弟周恩来 六·十四。
亚子在桂林的最后半年，靠卖文难以为生，于是兼卖起字来,通过“文学创作社”
公开收件，一般屏条四尺收一千元，中堂四尺收二千元，由于物价高涨，所得也无济于事。有人说他的字是新柳字，又有人说有些象龚定庵，总之别具一格。他曾自谦地说，“只是扶乩和画符吧了”。真卖并不那样简单，他自已也说过，他的性子很急，写字象打冲锋一样，到了真所谓文思泉涌的时候，总觉得那支笔写得不够快，于是随意挥洒，越来越撩草，有时勾画几下就算一个字，几乎近子速记莴苣炒肉，或者说是怀素式的狂草吧。这样写起来固然痛快，可是却难为了排字工人。因此他写的文章，在付排之前非得找人重抄，写个清楚不可。
一九四四年夏，日寇大举西进，湘桂前线吃紧，为了支援抗战，桂林文化界在田
汉等的发起和推动下，组成了“桂林文化界扩大动员抗战宣传工作委员会”，开展扩大动员抗战宣传周，动员了所有学校、团体和文化界人士，一齐涌上街头。在这支宣传队伍中，有一个颇为引人注目的“长老团”，在全城巡回演讲，进行募捐，他们的行动，在当时桂林产生了良好的影响东都影城。“长老团”的成员，除了李济深、李任仁诸先生外，柳亚子也参加了，而且带头认捐，这种爱国热情是十分难得的。八月，桂林正式疏散，亚子偕家人避居平乐、八步，同行的有宋云彬、胡仲持等，不久又返回桂林贾甜馨。
直到九月中旬，桂林城防司令部发出了强迫疏散令，限老百姓三天之内全部撤离桂林，亚子是在这样的紧急疏散声中，随着逃难的队伍，经柳州、贵阳而去到重庆。